这段回忆无疑是痛苦的,悄悄是离别的笙箫,三个月以来,一直尽量不去回忆,如果仅有此生,又何必再从头?
2011年4月1日,请假去做第38周的产检,预约了产前最后一次二维彩超,宝宝37周才入盆,肚子下去了一拳的位置,去之前心里很激动,觉得胜利在望,就要见到我们的孩子了,还记得那天风很大,一大早打车到了妇产,但是彩超人太多,只能下午再做,婆婆说来回也不近,就一直在妇产医院大厅里等待着......下午一点半进了B超室,躺在病床上,看着医生......一切都太突然了,医院说:“你之前在妇产做过彩超么?”我:“没有,一直在妇幼做的,32周还做了呢,三维也在那做的。”医生又说:“胎儿心脏不好,你再做个胎儿心脏彩超确诊一下吧,不行就不能要了!”“什么?医生你说什么?不可能的?一直检查都没有问题啊!开玩笑么,孩子都38周了,马上就要出生了,不可能的!”我一下子就懵了,眼泪横飞奔出B超室,我慢跑着去一楼交钱,我要马上做心脏彩超,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胎儿心内结构异常,不排除三尖瓣下移畸形,心胸比例失调,见大量反流——这些名词我统统没有涉猎过接触过,到底怎么了?!我不信!
付款之后,就来到了二楼的彩超室,约了主任专家的号,但是挂号的人告诉我:“明天一大早再来吧,今天主任的约已经满了,明天一大早再做!”我说:“医生,给我做吧,求求你......”其他等待的孕妇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在外等候的家属也有的说怎么还哭了呢......挂号的护士说:“今天下午做和明天做有什么区别么,明天一大早再来!”我的眼泪止不住得流,是啊,有什么区别,愚人节,老天爷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接着,婆婆找来了做护士的侄女(老公的大姐),找了妇产的金主任,拿着我的彩超单给他看,金主任说:“孩子这么大周数了,只能生出来再检查再看看怎么样吧...”我又拿着单子去找了门诊的站主任,她问我:“姑娘,你岁数小,你想要个什么样儿的孩子?”我哭着说:“想要健康的孩子,想要我的孩子健康!”站主任会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给产科打了电话,问了下关于引产的手续......大姐跟我说:“我会把这个B超单给我们医院的心内科主任看,不要着急,不要慌”,其实我不慌,坐在妇产医院通往住院部的电梯对面的座椅上,拿着那张宣示着噩耗的单子,我真的并不慌.....
出了医院,我拨通了爸爸的电话,“爸爸,你晚上能来么,我想你”爸爸听出了异常忙问出了什么事,“爸爸,孩子心脏结构异常,护士说孩子活不了,爸爸,我很难过......”打车回到了家,在楼下看见了拎着新窗帘的妈妈,为了迎接新成员,妈妈要把我家的窗帘换掉,颜色亮堂一些,春天的颜色,那天的风真的很大,眼泪随风而逝,进了家门,我抱着妈妈说了一下情况,把单子给妈妈看,妈妈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还是把窗帘换了上去,很漂亮!妈妈到厨房收拾我拿回家的生菜和小油菜,她的眼泪止不住得流,我还笑着说:“妈,你说怎么可能呢,之前检查都没事,差不多是看错了吧,明天没准就没事了!”妈妈抬起头:“如果是真的呢?”
老公在工地赶进度,我早就提醒他一定早点完工,孩子快出生了,他得在家照顾我们,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深夜才回家,我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告诉他孩子心脏有问题,恐怕......只记得他说:“老婆,今天愚人节,跟我开玩笑啊~~~老婆咱们还年轻,你别伤心,以后还能再要孩子~~~老婆等我回家”
那天他回家得早了些,最近瘦了很多,驼着背,胡子也没有刮,只是进屋抱着我,摸着肚子,拍着,我们的孩子还在里面动来动去,还能摸到孩子的后背和屁股,我一夜无眠,静静地躺了一夜,心里念着妈妈给孩子起的名字,不断地说,要孩子自己争气,明天起来一定是健康的,是诊断错误......
4月2日,早早地跟妈妈还有婆婆来到妇产医院,做了胎儿心脏彩超,直到躺下的那一刻,一直还在期待着一个不可能的结果,是啊,相信科学,可是科学的仪器为什么这么晚才检查出来孩子心脏发育不好呢?那时竟然没有眼泪。三尖瓣关闭点下移7.8、心胸比例失调、三尖瓣反流、三尖瓣发育不良,这就是我们孩子的心脏问题。
我们找了儿童医院的心内科主任找了新华医院的心内科主任找了妇产医院的儿科主任......谁能救救我们孩子,谁能让我们孩子有一颗健康的心脏,谁能让我们孩子顺利长大?没有人能帮助我,那时感觉到太无助太绝望!真的觉得那时的自己非常坚强,好吧,那就这样吧,一直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悬念会在最后揭晓,但唯一一面就将是生离死别......
4月4日,还在清明小长假,来到单位把所有来不及交接的事务写在纸上放到领导和同事的桌子上
4月5日,预约病房
4月6日,带着我的物品住院了,妈妈去办理了引产手续,中午11点用药,晚上7点开始规律性的宫缩,24时开一指,凌晨两点开两指,凌晨三点二十开三指,进产房。 产房里还有一位正在分娩的姑娘,心里为自己的孩子感到忧伤,更为自己感到悲痛,门外,一家等待的是希望,我家等待的是终亡。凌晨五点二十 ,孩子出来了,她微弱的哭啼撕扯着我的心,医生说:“丫头,你这个是女孩儿!”天啊,女儿,我就希望要一个女儿,我娇滴滴的小姑娘,妈妈对不起你,没给你健康的身体,让你的生命这么短暂......
清明时节,情何以堪,引产之前等待的时候,除了去医院找专家问个清楚就是上网咨询查找资料,在育儿网里看到了很多同样心碎过的母亲写下的经历,我哭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初为人母竟是这样一个结局,于心不忍啊!
回想起来,真的就是一场梦境,原本真是存在的小生命走了,在生你时,接生的大夫对我说:“坚强点姑娘,你还年轻,我会帮助你!”旁边产床上的妈妈生下一个儿子,孩子清洗好后,放在她的身边,她叫着“宝宝”......临出产房前她对我说:“加油!” 是啊,加油,没有力气了,求着医生说,“您帮我剖了吧,我生不出来”,医生说“已经这样了,还要更糟么,不想快点做妈妈么,剖了得两年才能再孕,你对得起这个孩子么?”“医生,你帮帮我,我很怕也很难过......”“我帮你,你用力,我不给你侧切,下次再生孩子我还给你接生!我相信你!”
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一切已恢复平静,为孩子准备的东西还在储物柜里,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的孩子还会回来,那些就还留着,似乎我也没有什么不适,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我对自己说过,当我觉得可以的时候才会把这段经历写下来,现在也就到了。
我们的女儿在渤海之滨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长眠,那是哪儿?那位为我们料理孩子后事的老奶奶并没说,我们也没追问,这是种逃避吧,原本做到这些已是我能承受的全部,原谅我最后的胆小和怯懦!那时为孩子写的博客也转为了私密,那时带着她照得大肚照这周日就要去取了,已放在工作室四个多月了,该面对的又哪能逃得过?那时三维的单子上,有我们孩子的一张照片,高高的额头小小的嘴唇吸吮着的手指,宝贝,你来过,这是事实,心中永远有你!
2011年9月19日:
我们都不会去掩饰对所有孩子的喜爱,也不再去掩饰对失去的宝宝的惦念,这么努力地恢复自己的身体调整自己的心情,时间真的过得很快,离再次孕育宝宝的时间越近,心情也就愈加复杂,心里有点急也有点生气,心里有期待又有点怕,老公说,这辈子想开了不要孩子又如何,百年之后谁又能记得我们,他说不要再经历一次,因为经受更多磨难和痛苦的毕竟是我,他这么说着,我心里着实安慰,我只是想着不管走到哪一步,都要继续努力,我们要为自己的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
就让我迷信一点,轻轻问一句,孩子,快半年了,你是不是已经走远,来这一遭怕了么,还敢不敢再来,如果有缘,我相信我们还会冥冥中相互有所惦念,希望你化作春泥更护花,希望你好雨知时节,希望你瑞雪兆丰年,你小小的身躯已融入这大千世界,我并不知你在何处,其实你无处不在,就如昨晚老公说的,可不可以过世后就天葬,就融入这世界吧!
2011年10月26日:
早上去上厕所时发现出血了,担心月经提前,但是不是,希望是着床出血。
2011年11月3日:
月经推迟了3、4天,下午发现有粉色的东西,之前试纸放置很久有双线,以为好孕了,所以就格外紧张,下班还跑去妇产医院验血,急得不得了,晚上回家之后居然变红了,哈哈,都猜到了吧,其实就是例假来了,算是诈和了,哎,让老公笑话着了,他说花200多验出个大姨妈也不值啊,哈哈!继续努力呗!
2011年12月7日:
晚上买了两支试纸,回家测了一下,双线,很高兴,终于完成了重要的一步。
2013年5月13日:
很遗憾的是,时隔半年之后的那次怀孕胚胎发育不良,这可能与身体恢复得还不是很好有关,又过了半年,2012年6月份,意外怀孕了,2013年3月9日,我们的儿子平安降生,抹去了曾经的悲情,开始了养育之路,也度过了第一个母亲节。
这段经历除了在我本人的内心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在其他人看来好像都已不在意,希望有这样经历的姐妹坚强!
2014年8月26日:
每一天在这个世界上,都有相似的幸福和不同的不幸在上演,始终别人的故事仅仅是旁观,而自己的生活只能选择面对,当很多没有经历过的人,对此长吁短叹或评头论足或指手画脚,仅仅只是因为不可能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如生命不止,愿望终将实现,曾经的这些,是我们的自留地,养育孩子成长远远比给他生命这个过程还要艰难得多,如心怀感激,就给出孩子最大的耐心和包容,感谢他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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